![]()
|
![]() 首頁》
![]() 說點社運的風涼話陳真2001. 10. 26 來源:一封 E-MAIL
我這個觀感,和我對英國社運的觀感,可說正好相反。可能因為它們是蠻夷之邦,政府相當野蠻,所以,社運文化似乎也被「訓練」得比較成熟。不過,這畢竟只是我的一個感覺而已,倒不是說台灣社運「統統一定就是這樣」。如果你跟我沒有同樣感覺,那就算了,千萬不要抓狂,不要說我崇洋媚外。 說來話長,言而總之,總而言之,簡單說,我看到台灣社運有底下這些問題: 1. 太重視「別人」的肯定,卻不重視「自己」的熱情。 例如,太重視媒體和參與人數之類的東西。不但「太重視」,簡直是把這類東西當成唯一的「檢驗標準」。 孔子說,「古之學者為己,今之學者為人。」這話很接近我要說的這個意思,也就是說,我們做事應該發自內心,而不是為了讓別人看了佩服。 劍橋有個Campeace,是個反戰團體,這團體成員有多少,老實說我也不知道,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算一份子。這團體歷史不久,正式「成立」大約也只有三年。我參加過幾次活動,也參加過各團體合辦的幾次大型活動。種種異國社運經驗,雖然大多只是插花,可是,我相信我的觀察應該不會太離譜。 我發現,英國人可能是因為臉皮厚,似乎不怕參加的人少,或者應該說他們不太會把人數多少想得很重要,也不會去想什麼活動「成不成功」的問題,更不會去想「某一次」活動成不成功的問題。就好像我無法想像我今天若唸了一本哲學書,馬上就問自己是否「成功地」成為一個哲學家。 英國社運團體的做法,往往是今天一有消息,比如說英美又發射飛彈,他們就會用e-mail 通知,很快當天晚上就討論出個時間來,然後隔天一大早或中午就出動去舉牌了。他們通常也不會勤於連絡媒體,媒體來不來是他家的事,也似乎沒有人關心,至少我是一點都感覺不出來。 他們之所以動作這麼快,不是效率好,而是他們似乎不怕人少,不在乎隆不隆重、壯不壯觀、「氣勢」好不好看;而這些卻是台灣人最在乎的。就算小貓兩三隻,他們也無所謂。一般都是選在劍橋市中心菜市場前舉牌,常常只有三、五個人就「孤伶伶」站在那裏。 不過,這樣的「冷清」,卻依然讓我感到一種很強的「熱度」。但在台灣卻正好相反,儘管再「熱烈」,也依然是冰涼的,因為那經常只是一種表演罷了。參加台灣社運,往往只是讓我更感挫折,感覺我好像變成一個演員,在合演一齣戲給大家觀賞,讓人們來打分數,看我們有沒有表演成功。 這一點是很重要的,那意味著我們的熱情並不純粹。也就是說,我們的「熱情」就跟股票行情一樣,隨著某種不重要的外在因素而變動。人多就熱,人少就意興闌珊。特別是當攝影機很多的時候,大家就更「熱烈」。攝影機照不到的地方,大概連個鬼影子都沒了。 這使人難以信任台灣社運界,給人感覺就像一群在乎選票的政客,或在乎「業績」的商人,在表演一些什麼給顧客或選民看,感受不到什麼真實的熱情。就算把麥克風調到最大聲,其實還是聽不到聲音,因為聲音是來自內在強烈的感情,而不是來自外在虛捧和嘈雜。 我們如果總是要把人數或媒體報導等等這些立即性「成果」看得那麼重要,那何不乾脆去參選民意代表或當官?把自己弄成一個政治明星之後,一呼百應,動見觀瞻,「支持者」要多少有多少,豈不更省事?比方說,各地就會紛紛成立「陳真立委反戰之友會」,那不是更有動員效果嗎?何必做社運做得那麼辛苦? 像Campeace 針對這次英美侵略阿富汗的事,他們就如往常一樣,訂每天中午12點到1點,想去舉牌的人就自己去菜市場那邊舉。更重要的是,舉完之後,不會老是在報紙上發表救國救民的感想。而台灣社運圈,卻絕不「浪費」任何一次活動的「利用價值」;彷彿做了一件事,如果媒體沒報導就意味著這事不存在或不具意義似的。 台灣社運中人經常「感嘆」台灣人心冷漠,可是,還有比台灣的「社運人士」或各種文化菁英讓人感覺更冷漠、更無情、心眼更深的嗎?許多奸商和政客,依我看,顯然都還沒有這麼糟。我們並不是愛之深責之切,一點都沒有「切」,這就是我和李鑑慧最真實的感受。 社運人士或進步青年,不管是「溫馨型」或「革命型」,總是讓我們感到很害怕,因為他們好像心裏總是懷著一堆鬼胎,好像很耐不住寂寞、很需要光環或權力似的,絕不是正直的人。 媒體報不報,本來就不該是什麼問題。它會報不是更奇怪嗎?那何必做社運?如果媒體報導那麼重要,何不乾脆立志當記者? 我看英國人他們想去抗議就抗議,一般不會先開會開個老半天,串連串得累個半小死,不會有什麼媒體組、公關組、交通組、文宣組、山口組,無所不組,幾乎通通有獎,個個有「頭銜」,自己賦予自己某種根本不必要的「權力」。而且,等弄完這些之後,不就沒力了嗎?從事一個活動,有這麼難嗎? 我曾去倫敦參加過一個比較大型的活動,是去年大約此時,紀念美國侵略和經濟制裁伊拉克十周年,大家事先講好說要堵馬路,而英國政府何許人也,哪有可能讓你堵倫敦交通要道。我要說的是,那次活動許多人被捕;而在英國這個「法治」國家,不像台灣,它逮捕是捕真的,會用煩瑣的法律「治」得你死去活來,代價很慘重。更糟的是,不會有人把你看成「英雄」,絕無法累積什麼「政治資源」。 可是,我看許多人,在根本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的情況下,毅然去做那些會立刻遭到逮捕的動作,比如說,衝到大馬路上躺下來讓車子不能過。被捕之後,旁觀者或其他同志並沒有任何激情,好像被抓走是很理所當然似的(難道不是嗎?)。通常也不知道被抓的是誰。當然更不會炒作什麼「因義受難」等等這些無謂的英雄情節。 這樣的情景倒讓我很感動。因為,如果你是自願來,自願被抓,自願做這個做那個,那你怎麼還能期待別人對你的「付出」歌頌一番? 我記得那次活動中,一個學生模樣的人,警察很明顯不想逮捕他,一而再再而三前門抓後門放,但他卻一而再再而三跑去堵國會大馬路,警方後來只好把他拖上鎮暴車,而且派出大批警察在他座位四周,團團圍住,怕他在鎮暴車裏又不乖。 這時候,我看到當天活動一位負責人,若無其事站在鎮暴車旁喝飲料,我這時才真正感受到這是一場戰鬥,而不是鬧著玩。 戰士被俘本來就是應該的,媒體有沒有報導根本不是重點,也不會有人想發起什麼聲援活動。聲個什麼援呢?被「敵軍」抓走不是應該的嗎?這難道不就是你故意違法的目的?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