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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[]() 南方朔的修辭與詭辯相信邏輯分析的人,比如早期的維根斯坦,相信透過某種「完全的分析」,我們就能把整個概念或語言的邏輯結構給攤開在眼前(就像化學元素周期表那樣)。它不但是一種「完全的」(complete)分析,而且也是「最後的」(final)分析,畢其功於一役,搞清楚概念或語言和世界之間的關係。就像分析出一種化學元素那樣,是最簡單的一種概念組成成份了。像這樣的一種分析取向,就是語言分析。 早期的維根斯坦認為,語言和世界是固定在一種「固定的」(fixed)、「非關人力的」(impersonal)的關係上;對於它的「本體結構」(也就是上面說的那個「網」),我們沒辦法談論,因為它是那個使語言成為可能的東西;我們自然無法經由語言來談它。或者說,我們無法用語言來談論語言,因為我們的每一次談論都已預設了所欲檢討對象(即語言)的存在。這樣的一種談論是「無意義的」(nonsensical)。不過,我們雖然無法談它,它卻「顯現」在我們的語言中。維根斯坦說:「凡是那些不可說的,都會被顯現。」(What can’t be said, can be shown.) 「語言分析」絕不是像南方朔所常談的那樣,拿起一些特定句子(比如某某政客講的一些話),然後分析它的使用和社會影響等等。那是一種什麼學科,我實在不明白,但它跟哲學上所謂「語言分析」完全沒有任何關係,就好像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絕不是在講人生相對無常的道理一樣。 南方朔向來不斷在講的所謂「語言分析」,那只是老師在改作文,根本不是哲學上的什麼「語言分析」。就好像你如果很會殺價,買東西經濟又實惠,但這絕不表示你正在研究經濟學。 當然,我們也能針對一些特定「形式概念」(formal concept),比如善(good)或「意志」(will)等,進行「概念分析」(conceptual analysis),但概念分析是一種與現實無關的討論,而不是討論一個字眼或句子的用法或社會影響。這種改作文式的討論,屬於什麼學科我不知道,但它跟哲學上所謂「概念分析」或「邏輯分析」,同樣一點關係都沒有。 南方朔喜歡談語言。但他卻常常混淆一些基本區分。我指的正是相對論不是談人生相對無常的那種基本區分(雖然都有「相對」兩個字)。他很喜歡套用許多乍看偉大艱深的專有名詞,但卻往往誤解或誤用這些專有名詞的基本意義。這樣的誤解是很根本的一種誤解,就好像以為「相對論」就只是談「凡事都是相對」那樣的一種基本屬性上的誤解。 南方朔更喜歡談濫用語言之道德危害。對此我很認同,問題是,南方朔卻是我看過最愛濫用語言、最會浮誇意義的人之一。比方說呂秀蓮為自己辯解,只不過講了一句「我是出於善意」,這句話有這麼可怕的罪嗎?南方朔說:「善惡界線將永遠被(呂秀蓮)解消。」有這麼可怕嗎? 像這些都是濫用語言。開玩笑可以,當成形容詞來使用也可以,問題是南方朔不是在開玩笑,他講得煞有介事。 同樣,陳水扁也只不過是訴諸往日溫情,希望能稀釋輿論對羅太太這位好朋友的批評,南方朔卻說陳水扁: 「企圖把公是公非的問題,往虛假但又暗中下毒的感性上轉移。要把現在的非法,藉著勾起過去的仇恨而轉為溫情的合法。這種把過去仇恨化的說話方式,早已成為台灣政治話語裡的慣性和本能之一。這種話語行為,其實非常值得做進一步的語言分析。它的內在邏輯是什麼?它在這樣的話語裡「暗嵌進什麼樣的集體密碼」(en- coding)?」 請問你看了這樣的一段誇張語言,不會感到憤怒嗎?為什麼要這樣濫用語言、胡說八道?既是「下毒」,又是「仇恨」,然後還有英文,什麼 encoding 了「集體密碼」。 諸如這些,都是濫用語言的極端惡例。所謂欲加之罪,何患無詞。問題是,要罵就罵吧,何必講得這麼浮誇聳動?講得好像很深奧、很恐怖、非有一番智慧無法洞察似的。你看了不會覺得很痛苦嗎?為什麼要這樣糟蹋語言?修辭不會修得太過份了一點嗎?總之就是太不老實了。 在我看來,這就是典型的政客語言,把語言當成工具利用,用一些乍看艱深但自己卻不了解的學術術語,任意胡說八道一通,其實就像在寫選舉文宣那樣,旨在浮誇聳動。 對於這一點,我不抱什麼希望了,反正信口開河幾乎就是這個時代的一個基本德性。但是,至少,對於客觀性或事實性的東西,不要連這個也要扭曲濫用。 一個唸物理的人,如果看到一堆專家整天談相對論,談的方式卻是說人生相對無常,他若不時聽到這些荒謬的名家、專家怪論,肯定也會覺得痛不欲生吧?!難道這個時代已經「後現代」到一種一切都可以胡說八道的地步?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