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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媽教我唱的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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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前言》

曾寫過一篇很長、有關馬龍白蘭度的文章,因為太 personal,不打算面世(我想他大概也很恨別人討論他吧),最近電腦中毒,這文章卻也跟著毀了,不過還好這篇一年前的翻譯還在。只翻了當時想翻的那兩章的一部份,還有另一部份沒有翻。

馬龍白蘭度這人太憂鬱,但也因為憂鬱,讓人感覺彷彿離他很近。極左的 WSWS 讚揚他是個「真正的反叛者」。這詞用得貼切,但我想死者大概也不會領情。

馬龍白蘭度厭惡聲名和虛談,感覺吵鬧不堪。生前曾表示,希望骨灰能灑在大溪地群島一個叫 Tati’aroa 的小島上,那是一個很幽靜的地方,馬龍白蘭度長期就住在那裡。

我仰慕他,就好像我仰慕維根斯坦,仰慕之情或許還更強烈一些。他們的片語隻字,往往讓我掩卷長嘆,愛不釋手。維根斯坦說:「哲學的唯一價值就是:停止從事哲學。」遠離它,不再談論,才是哲學的最終歸宿。馬龍白蘭度也曾經說:「演戲是精神躁動不安的一種表達,是一種屬於流浪者的生命;停止演戲才是成熟的象徵。」(Acting is the expression of a neurotic impulse. It’s a bum’s life. Quitting acting is a sign of maturity.)單是這兩句話,就值得我們為生命的飄泊痛哭一場。

陳真 2004. 7. 3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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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媽教我唱的歌

陳真 2003. 6. 18.


我翻譯的是馬龍白蘭度在 1994 年寫的一本自傳《媽媽教我唱的歌》(Songs My Mother Taught Me)。這自傳一共 60 章。除了前面或中間偶而幾句話是從前面幾頁填進來之外,主要是從第 59 章後面兩頁開始跳著翻譯。有一些轉折詞是我自己加上。

至於把前面幾段話填進來,沒什麼特別意圖,那只是因為我隨手剛好翻閱到這些話,覺得有趣,所以就給填上。

總之,不要誤以為我是經過一番什麼精心設計,從厚厚四、五百頁的書中挑選出這些話來,不是這樣,我沒有挑,無意呈現什麼樣貌,我只是剛好看到這些,而這些差不多就是我所讀到的全部。

不管怎麼樣,經過翻譯,它總是或多或少失去原貌;而且,我甚至不花時間查英文單字,就像做筆記給自己看那樣,看不懂的單字就給它跳過去或努力猜一個。我並不是真的想翻譯—雖然我還是盡量使它「忠於原著」。

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,所以我翻譯了這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做為一個紀念,畢竟我們的媽媽也曾經教我們唱過這首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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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歲的時候,我奶媽離開了,我變成一個野孩子。我搗亂房子,射殺小鳥,而且還燒死一堆昆蟲。長大後,我妹妹 Tiddy—我是這麼叫她—跟我說:

「你老是從外面帶回一些挨餓的動物、生病的小鳥或是你覺得需要幫助的人;如果你能有所選擇,為什麼不帶個斜眼、全世界最胖的女生回來?你不是想要對別人好嗎?而這些女生往往被人忽略。」…

某些東西對我的生命起了重要影響。以一種哲學的說法來說,我覺得我和美國印第安人最為接近。我同情他們,並且仰慕他們的文化。我也從他們那裏學到很多事。猶太人則打開我的心靈,教我懂得尊重知識和學習。至於黑人,同樣教我明白許多東西。但我想,在如何過活這一點上,玻里尼西亞人對我的影響最大。

在大溪地那幾年,我學習怎麼度過這個生命,雖然我後來明白了,我終究不可能成為一個大溪地人。初抵那裏時,我有一種錯覺,以為我可以變成一個玻里尼西亞人;希望使自己融入他們的文化裏頭。後來我終於明白,不但我身上的基因跟他們不一樣,我的整個生命的血肉也使我無法變成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個人。於是我放棄了這個努力,而只是欣賞他們所擁有的。

我想,我在猶太人、黑人或美國印第安人身上,也學到同樣的教訓:你可以仰慕或甚至熱愛某個文化,你甚至可以使自己和這個文化沾上那麼一點邊,但你就是不可能成為其中的一份子。你仍然必須成為你自己原本那樣的人。

我是在 Shattuck 的一個圖書館的一本《國家地理雜誌》上看到大溪地,讓我印象最深的是,當地土著臉上寧靜的表情。那是一種快樂的臉,充滿知足安份的感覺。當我真的搬到那邊住之後,更使我確信,大溪地人是我所見過世上最快樂的民族。

玻里尼西亞的文化和西方文化之間的差異在於「欺騙」。在美國,我們總以為可以控制一切。我更要指出一個不好的字眼,那就是「思考」。我們擁有轎車、豪宅,我們有良好的醫療,我們有火車電車、電腦,我們有良好的溝通方式,我們有各種享樂和便利設施。

但是,這些東西究竟帶給了我們什麼?我們有非常豐富的物質,但卻無法產生一群快樂的人,而那才是一個成功社會所應有的。我想,我們製造出來的悲慘比全世界任何地方都要多。我環遊過世界各地,卻從未見過比住在美國更不快樂的人。我們什麼都有,但這也正好意味著我們什麼都沒有。然而,我們卻嫌不夠,而希望能擁有更多。

為了追逐我們的社會所重視的「物質上的成功」,我們幾乎放棄了一切。美國這個社會,喪失了一種使人們感到快樂的能力。對物質的追逐,而不是生命本身的愉悅,反倒成為我們繼續活著的理由。

在大溪地小小一個地方,帶著笑容的臉孔,都遠比我所去過的世界各地的歡笑都還要多。我們有能力把人送上月球,卻無能使人快樂,反而製造出許多充滿挫折和憤恨的人。

我似乎聽到有讀者對我這麼說:「嘿!馬龍白蘭度啊!你為什麼要唱衰美國?難道美國對你還不夠好嗎?」

是啊!美國對我是夠好了。但這從來都不是一種禮物,相反地,這些東西是我在流了許多血汗、努力謀生之後得來的。假設我不是剛好處於種種比別人優越的處境,然後加上許多好運,我不知道我會有什麼下場。我想我可能會變成一個騙子,然後被抓去坐牢;或許也可能我運氣不錯,連高中文憑也沒有,卻能當個高中老師。當然,我也可能整天待在工廠的生產線上,同時還得扶養三個小孩,並且有一天會像垃圾一樣被解僱;很多美國人的一生就是這麼過的不是嗎?

但是,像這些事並沒有發生在大溪地,因為這地方顯然是個沒有階級區分的社會,而這是為什麼我在過去三十年之中、一有機會就往那邊跑的主要原因。在大溪地,我永遠可以自由自在地當我自己。在那裏,不會有人需要去跟那些自以為比別人「有名」或比別人「重要」的人卑躬屈膝地磕頭或奉承巴結。

我在大溪地觀察到一件事,他們似乎有一種我在世界其它地區從沒見過的特質,那就是:他們不會去羨慕別人。當然,仍然會有一些自吹自擂的大溪地人,但我沒遇過幾個。

我對大溪地人最仰慕的一點是,他們有辦法活在當下,享受當下的愉悅。在那裡,沒有所謂「名人」,沒有電影明星,沒有窮人和富人的差別。他們歡笑、跳舞、喝酒和做愛,他們知道怎麼放鬆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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